>七平思微:我的父亲_原创精选

  我的

  七平思微

  一

  相继已三年有余,期间我为写的尤为多,梦中也是母亲,偶尔父亲,也是一语不发地看着我。这或许源于儿时的吧。

  从小父亲给我的就是一个字“怕”。

  父亲,说话大,动不动就会对着我们大吼大叫。家里的钱都攥在他手里,我读书要用钱,从不敢直接问他要,总是先问母亲,再由母亲去问他。

  父亲就是喝酒,自斟自饮一两个。有时母亲催他,要,他就跟母亲吵架,吵急了,“啪”的一声摔上,跳起来就打母亲。母亲也不示弱,总是与他对打。我们常常是吓得躲在外边或低头不语,或呜呜哭泣,很少敢过去拉架,因为父亲打着打着,有就连我们一起打了。

  当然,如果打斗相当,在外听见了母亲的嚎,那我和们就的跑去拉扯父亲,救出母亲。至于他们打骂的,我向来掰揉不清,只是暗暗地惧怕父亲、父亲。

  随着的增大,家里的味是越发,的原因我也逐渐了一些。父亲从小父母,是跟着唯一哥长大。前夕,他那横行的翻身得解放的,吓得吞金自杀了。受尽而又无处的就不顾,将一顶“”的强行戴在放前未当家且也受尽欺凌的父亲头上,了他们的发泄。

  在他们的发泄中,父亲受尽了和,了的,失去了尊严的父亲也就失去了作的最后一点。

  回到家,满腔伤残的父亲看到我们这一长溜来到这个的“赔钱货”——母亲一给他生了七个,没生一个。父亲心中所有的都破灭了,没有了希望的父亲是借酒消愁愁更愁,除了打骂我们,恐怕他再没有生存的了。

  明白了原因后,我也就逐渐了父亲,慢慢也就不再父亲了。虽然不再怨恨,但也无法。

  父亲算是我们的。

  解放前,的父亲是乡里的一名,写得好字,人又长得,被称为“泉相公”(相公是我们那儿对俊俏的戏称)。

  记忆中子的是除夕的下午看父亲写。

  那时候,父亲脸上挂着的,间出的让父亲显得更加——我印象中父亲一直是很的,就是年过后也是一个的老。从买红纸、裁红纸到折、写字、贴,父亲都一手操办,决不让我们插手。不过,我得蹲在门口帮他递递米糊,。母亲的就是贴的时候是否。

  对联也多是父亲所做。解放前父亲上过读过县立,里的不少,,作副的对联,从来。贴完自家的后,父亲往往还会应邀到几户家去帮忙,每次父亲总是笑眯眯地去,乐呵呵地回。

  每年的这一天,是父亲最受到、最自豪、最的了。

  1980年9月,摘下了“地主”帽子的父亲回到村里的小学,当了一名。

  已经五十一岁的父亲回到告别了三十年的,一下子显得年轻了。每天虽然不新但却的,快步走在去的上,一路,一路轻捷,那插在里的在晨辉中烨烨,乌黑的也在中颤动着,对我们姐妹说话也很少睛了。

  正在小学读书的我也了往日被老师的,摆脱了“地主”小崽子的,可以挺起腰坐在上,写得好的也可以登上“作文”的大雅之堂了。

  记得那年除夕父亲自己做了一副对联,还嵌上了自己的,是:吹霾云开见日恩施,是:洗垢福泽(父亲的名字是),是:。

  重新找回了做人尊严的父亲,很想让他的一手好字传承下去。但是,的父亲抛开了我这个还在念书的,每天回家之余,就坐在灯下耐教几个在寄读的写。

  我乐得没人管,自顾自的在外与疯玩,反正父亲从来不过问我的。

  ,在学校代了几年课的父亲又被辞退了。原因是了政策,凡是“80719”之前的可以参加转正,之后的就一律辞退。

  的父亲又一次经受了命运的嘲弄,默默地回到了家里。母亲再三撺掇他去上面,后来总算留下了,但只是到学校当个炊事员。在父亲眼里,这虽然比干强,可终究是个伺候人的活,之余只剩。

  父亲又回到了以前借酒消愁的,又开始了与母亲缠缠绕绕的相骂打架。此时,姐姐们已经相继出嫁,只留下读的我守着这个硝烟弥漫的家。

  我不光怕父亲,也怕回家,怕面对一辈子不休的父母——这种怕一直到父母过世。

  二

  记忆中,父亲留给我的最的,是他在学校当民办教师的那几年的。

  那些年,我们从田里不光刨足了一家的,还刨出了一间二十多平米的新。当然,其间还有父亲当民办教师的一点。

  家,终于一些啦!我们三个小的姐妹(四个大的已经出嫁),终于可以父母挤在一个土改之后一直住着的、的小房里睡了。

  炎炎,我们可以睡在的里,两张并排放着的竹床睡着我们姐妹仨,父亲则搬一把摆在门口睡,俨然是我们姐妹的神。

  细心的母亲总是先在门口泼几桶降,稍干后再点一个谷糠驱。

  悠悠的谷糠飘洒在整个里,少了许多的,门口又有父亲的,我们姐妹尝到了的与。倾听着父亲如雷的,清风徐来、的,我们睡得、。

  这种难得的温馨日子,地浸着我的心田,让我对父亲的记忆甜润了许多。

  与父亲一起烟卷的画面,也常常在我脑中萦绕。

  父亲的较大,但又买不起上的,只得自己种烟叶,自己做烟卷。

  每年开春后,父亲总要带着几个姐姐,来到上自己开垦的里,种上几分地的烟叶。

  等过后,一家子就忙着收采烟叶,晾晒烟叶了。

  一烟叶挂在通风的下晾晒以后,父亲就拿一个的竹匾摆在新的厅堂,取下一扎扎黄灿灿的烟叶,放在竹匾中。

  我的任务就是解开一根根扎在叶柄的,将一扎扎烟叶打开,然后跟着父亲一片片摩挲、审视,有霉变的取出扔在一旁。这样了一遍后,父亲就开始把这些似的烟叶一张张摆进他的大木匣里——那是父亲专门烟叶的宝盒。父亲每摆下一张烟叶都要用摩平压实,那既又,脸上那的,似乎在将一个放进,然后盖上,压紧被角。

  每每这时,我总是不眨地盯着烟叶,心里充满了,什么时候,父亲会将这一股给我们呢?

  每放完一张烟叶,父亲就要喷一口茶油——这也是我每年乐意陪着父亲做烟卷的主要原因。父亲端着半碗茶油,轻轻含一口对着烟叶喷出,那茶油像轻烟漫雾从父亲嘴边散开,轻轻曼曼地落在烟叶上。父亲那只有力的虽空着,但伸开成虎爪般,随着油雾的扩散慢慢张开,又随着油雾的落下手臂慢慢收回。再喷一口,再张开,再收回;张开,收回……

  那优柔的动作,那专注的,像是一个正在一曲的。我总是看得,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父亲的手臂张开,收回;张开,收回。等父亲全部喷洒完毕,我心中总有一股的。

  每每这时,是我在父亲面前最大的时候。我总是缠着父亲想要含一口油喷喷,但父亲终归是不肯的。

  每喷完一张烟叶的茶油,父亲还会嘬起对着烟叶轻轻吹几口气,一会儿,渗进了茶油的的烟叶有点腻腻的、粘粘的,透亮的了。父亲就碗开始摆第二张,动作还是那么轻柔、。

  我伸出的手则总是被父亲喝退,从烟叶喷了茶油开始,父亲就不准我摸一下了。

  烟叶浸润一段以后,就可以切烟丝做卷烟抽了。这是父亲一年的精神,所以父亲每次总是翼翼地取出三五张,亲自切成细细的丝,用包着,放在碗柜的处,从不让我们沾手。想抽的时候,父亲就取一小撮放到竹制的烟筒上,慢慢地抽着。

  那悠悠的,在我们旧屋新房中飘散着,弥漫着一股的香味,比上买的卷烟好闻多了。

  三

  那个夏天——父亲带给我的记忆好像都与夏天,父亲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得哭了。

  那年,我以1分之差与高中。考试前,父亲就地对我说:“你考上了重点,我也会供你读书。但若是没考上,高中念不念,随你……”

  我当时心存侥幸,因为我除了英语各科都挺棒的,按平时的考试情况看,只要英语能蒙上六十分,就基本没了。

  但中考毕竟不是用来蒙的,其他,英语也只考出了自己的真实——五十二分。我也就只能考取本乡的高中,失去了进重点中学的。

  站在学校榜文前,我到了,不知怎么办才好。去读普通高中,然后考,那是很的事,我怕的父亲随时拉我回家种田;去复读考又怕拿不到——那时都是好学校成绩好的应届生考重点高中,而差的应届生历届生都想尽拿考师范的指标。

  想考师范的人太多了!,家里的,中学就能不用家里的钱读书,读完以后还有“”,这谁会不想啊?

  ,,,,在学校的边我走了好久。最后终于下了狠心,为了年老的父母,为了自己,我只给自己一年的机会,了,回家种田!

  回家的路上,我看见父亲在秧田了拔秧,心中万分地走过去,把考试情况告诉了父亲,然后怯地说出了自己的。

  父亲只说了两个字:“随你!”

  我复读,开始自己英语。但听说考取了普通中学的人想复读,还得去县托人撤销自己的,否则不准复读。

  我一下子傻了!

  父亲想了想,说:“我们去找找你河叔吧!”他说的河叔,是我们的一个,在县局。

  炎日,毒辣,父亲放下田里的,到瓜田里挑了两个最大的摘下——那时家里种的西瓜都是卖钱的,自己是舍不得吃的,真的是“卖瓜的人啃瓜皮”啊!

  父亲用蛇皮装好西瓜,搭在肩上,扛着出发了。

  在上颠簸爬行了几十公里,父亲坐在一张用来加塞的小上,一直抱着西瓜不敢放下,生怕一个,西瓜被颠烂了。

  我们下了公共汽车,走在晒得滚烫发热的路上,东打听,西打听,走了两三里路,总算找到了教育局。

  ,我跟在父亲后面,几次想帮忙都被父亲喝退——的确,我这么一个的,是扛不动这两个加起来三四十斤的西瓜的。

  看着父亲那被袋子勒红的,那光上豆大的,那被浸湿的花白的浓密的,我的一阵发酸,不地流了出来……

  在的下,我们找到了河叔的。父亲让我站在树下等,他一进去了。

  透过婆娑的,隔着的,我看见父亲满脸堆笑地站在那儿,脊背弓着,两只手不停地擦着上的汗,听不清说了一些什么。河叔的背对着我,看不清神态,好半天看他摇了摇头,我的心抽得紧紧的。

  父亲一直笑着,说着。

  过了好久,河叔点了点头。

  我的心咚咚咚地响着,像一个鼓槌在擂个不停。

  终于,父亲笑着出来了,我赶紧跑过去。

  父亲说:“答应了,你得好好!回家吧!”

  父亲默默地走在我前面,我默默地跟在后面。父亲的有些踉跄,花白的头发有点,背也开始了——我猛然感到了父亲的,泪水又奔涌而出。

  父亲给了自己一个,更给了我一个跳出农门的机会,让我拾起了他几次遗憾地放下的,代替他站了几十年的讲台,播撒了几十年的……

  还有一幅温馨的画面,让我每次一想起就:

  盛夏的秧田里,俩忽然般地改变面朝背朝天的,站起身互相望一眼,就丢下手中刚拔的或正在插的半拉子,拔腿从爬上岸,毫不地往家跑。

  父亲还一改往常的,在后面边跑边我:“你快点先跑回去,搜到中央,把的调大点!”我就空着手撒开子跑起来,也顾不得满脚的块儿满脸的泥巴。

  父亲也裤管一低地或挑着空或担着空,狂奔在回家的路上,有时头上戴的跑飞了,飞快地捡起接着跑------我们俩赶着回家听单田芳的评书呢!

  中午十二点半,父女俩雷打不动地守在家里的一个小收音机前,竖起耳朵听单田芳的《三侠五义》、《白眉大侠》、《明英烈》……

  母亲总是及时给我们每人拿来一把蒲扇,端来一碗泉水冲泡的酒娘——母亲酿的酒娘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,色鲜味甜,浓香四溢。

  扇着扇子,听着评书,喝着美酒,半天的酷热半天的疲劳一扫而光。琥珀般的米酒带着那清凉悠甜的滋味滑入喉咙,沁入心脾,怕是神仙的日子也没有这么惬意吧!

  三十多年过去了,我现在下班回家第一件事,还是打开电脑听评书。一边听着锅里“滋啦啦”的炒菜声,一边还竖起耳朵听百听不厌的《百年风云》。

  总以为自己最爱母亲,想不到聊起父亲来,键盘也“哒哒哒”地敲个没完;总以为自己更像母亲,想不到父亲带给我的影响也这么绵长悠远……

  只是在父亲的有生之年,记着的总是他的粗暴他的严厉他的冷淡。现在想想,心中的滋味哪是一个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子欲养而亲不待”能概括的!

作者简介

  原名:胡七平,乡村老教师。一个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出生在乡村特殊成分家庭的人,一个感受了见证了时代带给这个阶层伤痛与洗礼的人,一个心中有故事却一直不敢触碰的人。

  生活在继续,时代在进步。无论生活给予我们什么,只要积极向上,豁达乐观,她都会带给我们成长,带给我们收获。

 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印记。回忆过去,书写过去,也是一种生活态度的提升。我想趁有生之年,拿起手中的笔,述说心中的故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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